鲍嬷嬷他们全部安顿好的翌日,苏绶才晓得这个消息。

       下朝回来他在庑廊下与苏若鲍嬷嬷一行迎面撞上,在庑廊顿了步。苏若唤了声“父亲”,鲍嬷嬷屈膝唤了“老爷”,俱都很平静的样子。苏绶屏息了半刻,才负着手离去。

       回房他问侍候更衣的徐氏:“鲍嬷嬷怎么回来了?”

       “我让他们回来的。”徐氏瞥他,“怎么,她不能回来?”

       苏绶可没这么说。

       他对镜整理着衣冠,目光不自觉地地又瞟向了妆镜旁的一张黄花梨椅子。

       徐氏看到了,道:“把这椅子搬去绮玉苑吧?要么就收起来。我问了丫鬟们,这椅子是若姐儿母亲的嫁妆。”

       她只是纯粹觉得谢氏的嫁妆还放在这里不好,感觉像是在为她所用似的,只是苏绶好几次连上面的为数不多的灰尘都看到了,让人觉得他是特意放在这儿的,她才没动。这会儿鲍嬷嬷回来了,徐氏敬着她是谢氏乳母,也不想引起误会。

       苏绶却好像被点破了什么秘密,耳朵根旁浮出些许赧色,瞥她一眼道:“要搬便搬,啰嗦什么。”

       倒好像是徐氏多嘴了!

       给他递了荷包,由着他自己挂,自己可懒得继续侍候了。

       苏绶被不软不硬地甩了个脸子,也拿她没办法,自己挂了荷包,交代游春儿备马去天工坊。

       出房门往右走,院子拐角种着棵石榴树,与另一方的枣树呈对称。苏绶已不记得那棵石榴树是什么时候种下的了,他记事起那棵树就在,因为是正院,每一任家主都曾在这院子里住。他打小的时候还爬树摘过石榴。

       后来父亲过世,他成了新的家主,反而不曾留意过它。当然也可能是因为他长年在外,留意它的机会并不多。石榴树后方是庑廊,而庑廊再过去,就是正房的六角窗。

       那张黄花梨的椅子,打从他们搬进正院就放在那儿的,在丁忧的那段时间里,只要住在这儿,他就能见到谢氏坐在六角窗下的凳子上看着外头的石榴树。

       看着的次数多了,凳子便就像是长在了那里似的,搬开便显得别扭了。

       同样别扭的是他看到带着鲍嬷嬷走在庑廊下的苏若的刹那。

       那丫头跟她母亲本就长得相像,如今性子越发犀利,一股冷清的样子,再由从前时刻就近服侍的鲍嬷嬷贴身跟随,就越发让人几疑是谢氏重现了。

       “老爷,可以上马了。”

       游春儿在石阶之下把马鞭递给他。

       他接在手上,将要说什么,目光又在他衣摆上停了一下“你在哪里吃的点心?”

       游春儿低头看了下,拂了拂衣摆说:“先前大姑娘从二太太屋里带了些点心出来,碰见小的,便赏了小的两块枣泥糕。小的没忍住嘴馋,就吃了。”

       苏绶扫了他一眼,说道:“传吴综过来伴我出门。”

       游春儿称是,退下去了。

       苏绶顿了半刻,掀袍上马。

       很快打小就随在苏绶身边侍候的长随吴综过来了。苏绶示意他上马出门。走出一里地,苏绶问他:“二老爷近来在忙着追查鬼手,庶务大都由你在帮着处理,有没有什么问题?”

       吴综已经是年过三旬的老家仆了,沉稳回应道:“府里一切如常,所有事务均请示过二老爷再分派下去的。”

       苏绶看着街头,又道:“好久没有谢家的消息了,知道他们近况吗?”

       “自从太太过世后,谢家就再也没有人进过京,更没有到过府。”说到这儿吴综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也不可能再到府里来了。”

       苏绶沉默。片刻后道:“也没有跟若姐儿他们姐弟接触过?”

       “谢家要是有人进京,必然会有不小动静,如果有接触,大姑娘他们也肯定不会这般平静。小的猜测,应该是没有的。当年在太太丧礼上,舅老爷毕竟是放下过狠话,不予苏家任何人往来了。”

       街上人来人往,车水马龙,但萦绕在苏家主仆四周的空气却像是格外凝重。

       见苏绶许久没出声,吴综问道:“老爷为何突然问起谢家?”

       苏绶缓缓沉气:“总觉得若姐儿变化颇大,但我却想不出原因,所以猜想,会不会谢家又偷偷地找上她了。”

       吴综怔住,随后断然摇头:“如果大姑娘有变化是因为谢家来人,那她没有道理没有任何动作。小的看大姑娘每日在府里只是吃茶串门,寻二爷置置气而已,就是日常出门,也没见往铺子里去。”

       苏绶没与他争辩。往前走了一程,才接着说道:“当年随若姐儿母亲到苏家来的谢家下人,又让礼哥儿母亲给调回来了,我懒得跟她费口舌让她再调回去庄子上,但是鲍嬷嬷他们到底是向着若姐儿母亲的,既是向着她,那就是向着谢家,你还是让人看着点儿。稍后,再派两个人去徽州探探谢家情况。”

       吴综称是。

       ……

       苏若回到房里,扶桑已进来了。

       “游春儿要去采办,姑娘明儿就要去宋家赴宴,可有什么东西要置备?”

       苏若疑道:“他这几日不是都随父亲去天工坊吗?”

       “本来是,但老爷不知怎地,方才突然不让游春儿跟着了,而是唤了吴综,所以游春儿就被打发去采办。”

       苏若皱了下眉头。

       吴综是苏绶的随从,也是发小,更是心腹,自从苏绶当家,吴综也被一步步被提拔起来,如今府里的大管家是他的叔父吴淳,而他则跟在苏绶身边帮忙处理庶务。突然之间让吴综跟着当随从,总觉得有些怪怪的。

       这时候木槿也走进来:“奇了怪了,一直都放在正房里的一把黄花梨椅子,太太突然让人给送过来了。”

       苏若听到这儿,遂起身走到门外,只见廊下果然摆着张眼熟的椅子,细一辨认就是从前谢氏搁在窗下的那一张。便道:“没说什么?”

       “太太只说是用不着了,这是咱们太太的东西,应给送回来,看姑娘用不用?用的话就留在房里,不用的话就放回库房去,好生收藏起来。”

       苏若抚了抚椅背,坐下去试了试,道:“窗下腾个空儿,留下来吧。”
新书推荐: 锦玉良缘快穿之灾难直播间大唐房二洪荒玄清录锦夏之年岚缘书剑录重生爬坑王永恒圣者签到从遮天开始寰宇战神国之重器心尖上的小暖阳大宋小郎君他的女神不会死穿书之炮灰大佬请归位原始异界之地精大贤者某美漫的凤凰之力迪迦之重生怪兽完美贼道人设崩了!将军的病弱美人是杀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