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片上,是穿着校服的女高中生在教室里被同学欺凌的情景。

       甄澄并未随身携带巴士上那很可能随时招来灾祸的照片,也没有一眼就记住数十人姓名对照样貌的能力,所以她并不记得照片上的女生叫什么。

       心目中,姑且叫她少女A吧。

       但是凭借侦探的敏锐和经验,甄澄第一时间意识到这张照片上存在的诡异之处。

       那便是镜头后方的拍照人。

       这只是一张普普通通,卡在白色粗框中的拍立得照片。但根据对动态场景的构图把控可以看出,拍照人具备相当专业的摄影素养。

       有趣的事情出现了。

       拍照者所站的位置,应当是霸凌者的立场。但她的照片中却奇妙地捕捉到了所有霸凌者嘴脸的丑恶,以及少女A无助凄美,惹人怜爱的瞬间。

       嗯,甄澄当然无从得知拍照人的性别身份,但通过对所有人物表情那细腻的捕捉,甄澄更倾向推断拍照者是一位女子,或者至少拥有女性式的内心。

       额头镇符,是修仙者基础的封印手段。这些早在地球甄澄便有所了解,因此没有擅自去动佛首的照片。

       她只是绕开断落的佛首,贴墙而行。

       于是,她看到了残破庙墙上密密麻麻的老旧照片!

       照理说,建筑残破到此等程度,贴在墙上的照片断无可能保留到这种可以清晰辨认的程度。

       要么是有人不久前刚刚把照片贴到残破的废墟中;要么,便是某种超自然的力量将其保存下来,就像正殿的诡异佛身。

       甄澄的推断更趋向于后者。悬空寺的古怪之处已经多到让人生厌。

       但曲芸的局,必须动脑子破。所以异常之处定然潜藏着尚且无从直接观测的道理。唯有勘透其中玄机,她才有机会活着通关这最后一道成神的考验。

       想要从毫无头绪的乱局中破出,线索恐怕都在这些照片里了。

       时间不多了,但勉强够用。甄澄秉烛详观。

       墙面上的照片绝大多数都是关于少女A的,她就像是这个世界的主角。

       不过令人唏嘘的是,其中的画面大多都是她如何惨遭欺凌,背叛,家人惨死,朋友出卖……

       另外一些,则是那些曾经欺负少女A的同学的遗照。

       并非挂在殡仪馆告别仪式那种端庄的黑白照,而是在山林中惨死荒野的模样。有的被吊死枝头,有的被开膛破肚……

       死状千奇百怪,有创意到让人感觉像是一位艺术家的作品。

       唯独有一张照片并非拍立得那种白色纸框,而像是由电脑直接打印出来。上面是两位少女拉钩约定什么的样子。

       照片的主角是少女A;以及甄澄唯一记下的,巴士合照上面孔没有被划掉,甚至还透过相片对她露出诡异笑容的周施施。

       如果忽略掉摄影师背后那浓郁到透过画面几乎能够滴出来的情感,这些零七八碎的线索很容易让人脑补出一个关于背叛与复仇的故事:

       少女A本是周施施的好友,后来却遭到背叛,从而被全被同学霸凌。忍辱负重下,少女A逐渐变态,处心积虑地谋划,让所有霸凌者死在了毕业旅行的路上。

       但这个明显准备好等着人踏上去的思路,却存在着一些常人不会注意的细节问题。比如若只是校内霸凌,那少女A的家人怎么会死?

       被霸凌者杀害?一般校园霸凌会做到这种程度吗?

       最后的班级合照上,所有人的面孔都被划去,包括少女A本人。为什么唯有周施施的脸孔保留下来?

       如果只划去了少女A,可以理解为这是同学们霸凌的一环。如果只剩下少女A,可以解释为她内心的仇恨。

       但只留有和她有所约定的周施施……

       考虑到悬空寺中老尼的名字,甄澄有了一些猜想。

       通常出家人施礼时会报出自己的法号而非俗名。施施这名字,怎么听都像是照片后面那个本名都没改过吧?

       结合相片上那诡异的一笑,甄澄猜想,或许那巴士上的相片就如生死簿。死者留有一个名字,却自打辞世之日起,便没有了容貌。

       整个班级在郊游中遭遇诡异而遇难,唯一活下来的,便是在悬空寺出家的周施施。

       如今,她已是一位行将就木的老尼。

       “你还是来了。”

       刚想到这里,施施老尼枯槁的声音就突然从前方两三米的距离传来。

       异常的黑暗中,突然响起的声音竟如此之近,端是把甄澄吓了一跳。

       只是稍稍抬起手中的白烛,甄澄便看到身前两三步远那个阴森的,在烛光下并不真切且隐隐晃动着的背影。

       没错,又是背影。

       施施老尼背对门口盘坐在残缺的佛像面前。浓郁到仿佛烛光都无法透射的黑暗边缘,甄澄隐约可以看到断掉头部与手臂的古老佛像。

       令她在意的是,本应顽石一体的佛像手臂,居然中空。断口处可以看到里面的残存的机关结构。

       并不是那种可以站起来扁人的复杂机械。看起来更像是某种密道暗门的控制机关,现在却早已损坏。

       “老身独自一人在这里,很久很久了。久到你难以想象的时光。

       虽然老身并不需要人来,也不想多与外人交谈,但太久未曾见人,心中便难免积留了些困惑。

       施主既然来了,便是有缘。回答老身三个问题,可好?”

       “好。”甄澄没有贸然行动,答应了下来。还差一点……时间就差不多了。

       施施老尼并未转过身来,就这样背对着甄澄,盘坐在烛火的边沿的断裂佛像前,沉声道:

       “僧欲疾走,见人跨机车而过,快如风。僧妒骑行者,便望其项背而造车。尚未成,又见人驾汽车驶过,更急于机车,抛之尾后。

       造车需有时,而眼界只在须臾。世界之大,僧如何?”

       打机锋吗?这倒是在血烛堡并没有专项练习过的领域。甄澄略作思量,回复道:

       “我认识一位朋友,她跑得很快。比摩托快,比汽车也快。她现在还追不上飞机的速度,但有朝一日定能追上。

       因为她追的从来都不是驾驶员,而是汽车和飞机。”

       emmm~比真正的禅语机锋要啰嗦一些,但感觉这样才能让大家都看懂的说。让大家理解这玩意已经挺费脑子了,小云就不在这里再卖关子。简单讲,施施的问题在文中有三重含义。

       一是施施求自身的解脱之法,二是隐喻牵扯到悬空寺这一场景历史的因果,三是甄澄对自己升华之道的第二次抉择。这是拉马克体系下任何生灵成神时都必须做出的选择。

       这一章快完了,到时候大家可以反思下有没有看明白这里(▽`ʃ♡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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