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她保留的任性
她保留的任性
辛辰怕这样突如其来的安静,空气中仿佛浮动着回忆,这些回忆一点点在眼前清晰起来,似乎有形有质,触手可及。她几乎能感受到炽热的阳光透过法国梧桐的浓荫洒下斑驳光影,隐约听到年少时自己清脆的笑声,嗅到合欢花清淡的香气,而记忆中那个翩翩少年注视着她,此刻与面前这双深邃的眼睛重合在一处,同样满含关切和温柔,如同没有隔着长长的时间距离。
她紧紧咬住嘴唇,将自己拉回现实。很久以来,她已经学会了将回忆妥帖地收藏在内心一角,不轻易去翻动。
辛辰成功地露出漫不经心的笑,将一直紧握的手机随手放在一边,“你说得没错,楼下果然贴出了拆迁公告,看来这房子快住到头了。”
路非并不介意她转移话题,“你有什么打算?”
“看看再说吧。”
路非不准备再由她敷衍过去,“你没看公告日期吗?”
“没留意。”
“马上要开始拆迁补偿协商了,这次的开发商是昊天集团,他们一向以追求效率著称,目前已经完成前期规划,将拆迁委托给了专业拆迁公司。据我所知,国内拆迁公司的行事和口碑并不好,可保证速度是出了名的。”
“没关系,我并不打算做钉子户,大部分人能接受的拆迁条件,我肯定也能接受。”
“你以后想住在哪儿,喜欢看江还是看湖?也许近郊小区带院子的房子比较好种花一些,哪天我开车带你去看看。”
辛辰摇头,“不,我对买房子没兴趣,拿到拆迁款,正好去别的地方走走。”
“去哪里?”
“还没想好,也许去个气候温和点、四季花开的地方住一阵也说不定,反正我的工作在哪里完成都是一样的。”
“你又要在我回来以后离开这里吗?”
辛辰带点诧异地看向他,“你怎么会这样推测?这中间根本没有因果关系。你去过很多地方了,知道生活在别处的感觉。我从小待在这个城市,除了旅行,从没离开过,想换个环境不是很正常吗?”
“我没法不做这样的联想,上次我回来,你去了秦岭;这次你又说要去别的地方,索性连哪里都不说了。”
“我们完全不通音信快七年了,各有各的生活,真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为什么一定要把两件不相干的事联系起来看呢?”
“你我都一样清楚,这中间并不是真的完全没有关系,对吗?”他注视着她,平静地反问,辛辰只能移开自己的视线,“小辰,别否认。你并不想再看到我,为了躲开,你在一次没有充分准备的徒步中险些送命,现在你又决定离开从小生活的地方。”
“你想得太多了,路非,我的生活并不是你的责任。”辛辰几乎是不假思索脱口而出,两人同时怔住。
良久,辛辰疲惫地笑了,“对,这话是你在我17岁时跟我说的:辛辰,你的生活终究是你自己的事,不是我的责任。你看,每一个字我都记住了。后来我再也没让自己成为任何人的责任,所以,继续让我安排我的生活,你也去过你的生活,好吗?”
这个拒绝来得如此明确直接,路非默然,看着面前这个依旧年轻美丽的面孔却有着苍凉冷淡的表情,他的心抽紧了,“我恨我自己。虽然自我检讨没什么意义,可我的确是个不折不扣的傻瓜,小辰,我居然用这么冷漠的一句话伤害了你。”
“我忘了,你还是这么爱反省自己。不,路非,我并没清算或者责怪你的意思,也不是和你赌气。事实上,你这句话对我来说是金玉良言,绝对不算伤害,我早晚都得懂得这个道理,学会自己对自己负责。”她偏头,脸上再度出现那个漫不经心的微笑,“由你教我学会这一点,我很感激,这比让生活直接教训我,要来得温和得多。”
她语气平和,路非一时竟然无言以对。
手机响起,辛辰拿起来接听,是戴维凡打来的,他告诉辛辰,她设计的那个logo,客户刚才已经看过了,对第二套方案比较满意,同时提出色调要做调整,辛辰一一答应下来,“好的好的,虽然我觉得你的这个客户很可能有点色弱,但谁出钱谁是老大,我按他说的来调整好了。”
她回头看着路非,笑道:“这会儿真的有点忙,我们改天再聊吧。”
她再次客气地对他下逐客令,路非长叹一声,“这个周六,我请辛叔叔一家吃饭,到时我来接你,好吗?”
辛辰觉得大妈李馨恐怕不见得会欢迎自己,可并不说什么,“我跟大伯联系一下再说。”
门在路非身后关上,辛辰怔怔地站立着,过了好一会儿,她走进了卧室。她的卧室跟外面的工作室一样装修得极简,一张铺了米白色床罩的床,一个大衣橱,除此之外,没有一点多余的陈设。
她打开衣橱,里面衣服收纳得整整齐齐,没一丝凌乱。她从角落取出一个暗红色牛津布包,盘腿坐到地板上,打开包,取出里面的标准比赛橡胶和布制国际象棋垫,展平放到自己面前,然后将一个个棋子摆好。
“王对王,后对后;黑王站白格,白王站黑格。白后站白格,黑后站黑格。”
“后是国际象棋中威力最大的子,横、直、斜都可以走,步数不受限制,不过不能越子。”
“对,这就是易位。”
“不,不行,这样不符合规则。”
“又要赖皮吗?”
这副国际象棋是她15岁时路非拿来给她的,那一年,辛开宇依然到处逍遥地做着生意,很少着家。路非经常过来给她补习功课,陪她下棋消遣,他低沉悦耳的声音此刻仿佛仍然回响在室内。
尽管装修时她对这个房子结构做了最大限度的改变,将旧时的家具全部换掉,包括他们曾多次坐在阳台上聊天的那两张老式藤椅,虽然基本完好,她也让装修工人拿走了。
可她最终留下了这一副国际象棋。
她清晰地记得所有的规则,却再没和任何人对弈。只在某些寂寞的夜晚,她会拿出来,默默摆好,听着那个声音的指导,移动着棋子,仿佛那个少年仍坐在对面,耐心指导着自己。
“你生活在你自己的世界里,有时完全无视别人的感受。”辛辰的上一任男朋友冯以安曾这样指责她。
她毕竟不是那个一语不合就会拂袖而去的任性女孩子了,只含笑说:“嗨,我们公平一点,我并没要求你放弃你的世界,也没要求你把我的感受看得太重要。”
“我们这算恋爱吗?”
“散步、吃饭、看电影、拥抱,再加亲吻,不算恋爱算什么?你不会和路人甲做这些事吧?”
“我当然不会随便和哪个人做这些,不过,跟你做这一切的是谁,你表现得并不在意。”
“说得我好像对男人没一点要求。”她抗议道,底气并不足。
“你的要求并不针对我这个人,你只是要一个还算知趣顺眼的人在你不工作、不徒步、不旅行、不发呆的时候陪你罢了,说到将来,好像是我一个人的事,你根本不在乎。”
她只好认输,“对不起,我还当自己差不多已经成了个合理的好人了,没料到在你眼里我竟是这么个德行。”
冯以安带着她不理解的怒气转身而去,隔了几天他来找她,她并不骄矜作势,两人讲和,可到底留下阴影,这样的争执越来越频繁,每次都以冯以安的拂袖而去告终,到了最终分手,她承认,尽管不悦,可她的确觉得也算是解脱了。
冯以安的父亲是她大伯辛开明的老同事,同样担任着另一个部门的领导职位,两人关系密切。辛开明对他们的分手大为不解,“小辰,你真得把任性这个习惯改改了。”
辛辰自知前科不良,只能辩解:“这次分手是冯以安提出来的。”
“不管是谁提出来的,你们都应该坐下来好好谈,不要儿戏。上次我见到老冯,他还说他儿子很满意你。”
“大伯,不用谈了,冯以安已经交了一个新女友,前几天我们在路上碰到过。”辛辰无可奈何地告诉大伯,前因后果扯起来未免说不清,她只有把这个事实说出来。当时冯以安跟她打招呼,主动介绍身边的可人儿,十分客气周到,似乎再没一点不愉快,当然已经是无可挽回了。
听到他才分手就另觅新欢,辛开明更加恼火,几乎要打电话给他父亲兴师问罪,辛辰赶忙拦住,笑着说:“千万别再问什么了,分手很平常,大伯,我们性格合不来罢了。”
一边的李馨却若有所思,“既然小辰都这么说了,年轻人的事,别管太多了。”
辛开明只得作罢。
辛辰松了口气,这一年多的交往,两人算得上相处融洽,可是冯以安并没冤枉她,她的确并不投入。当所有人都觉得她不再任性的时候,她还保留着一点任性,那就是将一部分生活固执地留在那个只剩下自己的世界里。
冯以安要求的专注她给不了,有这个前提在,分手的结果来得并不伤人。
辛辰伸手一扫,将面前的棋盘搅乱,抱住双膝,往后靠到衣橱上,透过卧室窗子看出去,只见那群鸽子低飞掠过。
她选择了有理智的生活,种花、徒步,认真工作,和同样理智可靠的男人交往,尽管欠缺一点热情,可是温和宽容无可挑剔。
她只是不能放弃她从14岁就开始拥有的温暖回忆,哪怕他后来决绝地走出了她的世界,和她再无一丝联系。
辛笛对着手机嗯嗯啊啊,这是她成年以后接妈妈电话时的标准语气。
放下手机,辛笛叹气。一直到读大学那一年,她妈妈李馨都是她生活绝对的统治者,决定什么时候受孕放她来人世只是开始,接下来决定她吃哪个牌子的奶粉,上哪个幼儿园、哪一种兴趣班,学什么乐器,跟什么老师学哪一种画法,念哪一所小学、中学,进哪一个班主任带的班,穿什么样的衣服,交什么类型的朋友,看哪一部电影和课外书……巨细无遗,无所不包。
被这样管束着,循规蹈矩长大,居然还能保持想象力,对艺术有热情,辛笛觉得,完全可以毫不脸红地夸自己一句:你真是一朵奇葩。
她永远记得,辛辰第一次来月经,是在13岁时的暑假,小姑娘不慌不忙地找她借卫生巾,然后换内裤,洗干净晾好,看得她好不惊奇,这和她初潮时惊慌失措地从学校跑回家的对比实在太强烈了,她羞愧地问:“辰子,你不害怕吗?”
辛辰反问:“有什么可怕的,我爸爸早给我看了生理卫生的书,告诉我肯定会经过这个发育的过程。”
辛笛知道爸爸关爱她的程度当然比小叔叔疼辛辰来得强烈,可她不能想象做父亲的会和女儿谈论这个话题。就算她母亲,也是在事后才含蓄隐晦地讲了点诸如应该注意的卫生事项,同时附加以后要更加自重自爱的淑女品德教育。
上大学后,辛笛搬进美院条件出了名的简陋宿舍,头一次和另外五人同一间房,有同学想家想得悄悄啜泣,有同学不适应集体生活满腹怨言,只有她简直想仰天大笑,觉得自由来得如此甜蜜酣畅。
她当然爱她的妈妈,可是她不爱妈妈为她安排的生活,更不爱那些一直陪伴她长大的灰扑扑且不合身的衣服。谁要跟她说衣服只是身外之物之类的话,她保证第一时间冷笑。不对,就她的切身体会来讲,衣服对人身体和灵魂发育的影响,怎么说都不为过,她一向赞成这句话:you have a much better lifeyou ary之类来了。只辛笛没理会,他叫她sandy,她老实不客气拒绝答应,而且不嫌拗口地开口就称他为“王耀伦先生”,弄得他好不气恼,觉得这个已经开始负责索美最主要品牌设计的女孩子很难弄,大概是想搞传说中内地企业出了名的人事斗争。
可是几个回合打下来,他发现辛笛其实并无玩办公室政治的瘾头,她对权力毫无兴致,是再直接不过的一个女孩子。待看过辛笛的设计稿,他叹气摇头,直接说:“sandy,没说的,你很有才气。”
辛笛也承认这个言谈举止放诞傲慢的香港人同样是有才气的,他的设计和市场结合得十分好,而且对于流行商业元素高度敏感,面料素材运用得十分纯熟,值得她好好学习。
两人惺惺相惜,也就开始称呼对方英文名字算是和解了。两人的头衔都是设计总监,但按曾诚的安排分工明确,相互制衡,倒也合作得不错。
辛笛怀疑地看着他,“阿ken,你一年才在这边待几天,居然知道他的名字,还知道他要追求我,堪比狗仔了。”
阿ken大笑,“这是直觉,吃设计这碗饭没良好的直觉可以直接出局了。我看了你刚出的设计稿,sandy,你的内心好像住着一个顽童,拒绝长大,简直是女版的彼得潘。”
这个说法让辛笛一怔。她当然记得,多年以前,路非以相似的说法形容过辛辰,让她印象深刻。阿ken看她的设计显然是以专业的眼光,十分用心专注。而当时18岁的路非,向来性格持重,谨言慎行,没有流露对任何女生的兴趣,若不是认真观察了辛辰,怎么可能得出这个结论。
她只能承认她妈妈在这方面比她要敏感得多。
阿ken摊开她的设计草图,兴致勃勃地指点着:“有一点我很奇怪,sandy。人家画手稿,模特面目通通省略,怎么你每次都不厌其烦画得很清楚,而且画的好像是同一个女孩子。”
辛笛笑道:“男人太细腻简直有违天和,阿ken,我早晚在你面前没有任何秘密可言了。这个女孩子是我堂妹,我从小喜欢画她,画手稿时脑海里不自觉就会浮上她的面孔来。”
当然不只是画手稿时她会想到辛辰,事实上每一件作品出来,看着公司的试衣模特穿上,她都会情不自禁地想象十六七岁的辛辰穿上该是什么效果。这样的联想有时会有很反讽的效果,因为她负责设计的索美主牌的定位这几年越来越趋向成熟了,倒是她只负责审定的二线品牌走的是青春路线。
“这女孩子真是美得生动,几时介绍给我认识?”
“你见过啊,上次我们一块去吃饭时,我指给你看,旁边桌上的就是我堂妹和她男朋友。”
两个月前,辛笛带阿ken去吃本地特色菜,正碰上辛辰和冯以安一块吃饭,彼此点点头算打了个招呼。阿ken见惯美色,看到辛辰并无惊艳之意,只说辛笛让她堂妹穿得这么简单随便就出门,简直对不起自己的设计师名头。
吃到中途,那边桌上两个人似乎为什么事争执起来,辛笛一瞥之下,只见一向文质彬彬的冯以安看上去很激动,额头青筋都在跳动,虽然尽力压低声音,但也能看出怒意。辛辰却保持着平静,始终轻声细语。最后起身怒冲冲走掉的居然是冯以安,辛辰只苦笑一下,若有所思地看着他走出餐馆,然后低头继续喝汤,对比以前她与男孩子略不顺心立马翻脸走人,实在判若两人了。
辛笛坐过去,打算安慰辛辰,可辛辰笑笑,全没在意的表情,只说:“没事,不过是吵架,笛子去陪你朋友吧。”她招手叫服务员结账,还耸一下肩,“男人没风度真是可怕。”
她的风度倒是十足,却叫辛笛觉得实在陌生,而她回到自己桌边,阿ken笑着说:“sandy,你堂妹看着比你成熟。”她也只能默认。
陪阿ken吃完饭,辛笛到底有点不放心,去了辛辰家,辛辰照例坐电脑前修着照片,看上去浑若无事。
辛笛问辛辰:“他为什么跟你吵架?”
辛辰困惑地皱眉回忆,不得要领,“他最近经常这样,全是小事,说着说着就翻脸了。我理他,他就雄辩滔滔;我不理他,他就指责我冷漠。”
辛笛发现自己问错了问题,其实她真想知道的是,辛辰为什么这么容忍他。在她看来,冯以安并没有值得辛辰容忍的魅力,而辛辰从来也不是一个愿意容忍的女孩子,“经常这样很不正常啊,难道你就由着他吗?”
“过两天他就找上门来道歉,又是送花又是检讨,我也就算了。”
“喂,你不会是把这当成情趣了吧?这男人很不成熟呀,他今年贵庚了,还玩这一套。”
“我早烦了,要不是怕大伯说,我就直接跟他说分手了。”
辛笛简直要吐血,“看不出你这么怕我爸,我爸爸也不至于非要你跟个幼稚男人恋爱结婚吧。”
“他倒不算幼稚,不过……”辛辰思索一下,放弃了,“算了,天知道男人的情绪周期是怎么回事?”
隔了几天,辛辰就与冯以安分了手,尽管是冯以安提出的分手,但辛笛倒替她松了口气,她实在觉得他们的相处,总透着点让她说不清的诡异感。
阿ken低头再度看设计稿,然后断定:“她们只是面孔相似,那天见的你堂妹冷静得让人害怕,是可以让男人崩溃的那种,我同情她男朋友。”
“她长大了啊,我画的永远是她15岁时的样子。”
“那我的确没说错,你内心在帮她抗拒成长。”
“能抗拒得了吗?时间洪流席卷一切。”辛笛想,这几天可真是奇怪,似乎尽与人在讨论这个问题了。
“有些人得天独厚,比如vivienne westwood,60岁了还能侧手翻出场亮相,别跟我说你不喜欢她啊。”
辛笛点头,她的确喜欢那位朋克教母,虽然她自己的设计并没什么朋克风,“像她那样,得有一个坚定的信念,几十年如一日的不妥协,我做不到,我现在比什么时候都认识到自己在不知不觉中妥协变化。”
“too fastlive, too youngdie,vivienne westwood早期的店名。人生短暂,去日苦多。变化并不总让人沮丧,好比你的堂妹,哪怕现在长成冷漠的都市女孩子了,至少在你心里,永远综合了少女跟顽童的特质,永远启发你的灵感,多好。”
“阿ken,当设计总监浪费你的才能,你应该去兼职搞精神分析做心灵导师了。”辛笛倒并不在意别人分析她的这点小嗜好,而且承认他说得不无道理。
“你否定起我的设计来毫不手软,要我来否定你这样独特的设计,我会有罪恶感,不过……”
“拉倒吧,不要跟我讲你的理由,那些我比你还熟悉:我们必须考虑受众,我们必须贴近市场,我们必须保持风格的统一,对不对?这些设计是我私人的灵感,不是拿来给你否定的,拿去研讨定稿的那一部分,会保守得多。”
“聪明女孩。”阿ken笑着赞叹,“真希望曾总能多给你点发挥空间。”
辛笛歪头看设计图,“他不会,他的名言还用我重复给你听吗?时尚只是专业人士有默契地忽悠消费者的阴谋,我猜什么样的设计都打动不了他。”
“他是对的,也只有他这样的心态才能不为眼花缭乱的潮流所动,迷失既定的经营策略。可是我依然会觉得可惜,这样美的设计只能停留在纸上。”
辛笛但笑不语,她对自己的前途和设计都有很多想法,并不打算和同事就这个问题讨论下去。
阿ken拿上他的包准备下班,“去谈场恋爱吧,sandy,设计不是生活的全部,小戴蛮养眼的。”
辛笛直笑,“夏天没过完,你倒萌动春心了,不要拉扯上我。”